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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虚《滹南诗话》概括**《滹南诗话》**是金代有名学者王若虚所著的一部诗话作品，聚积体现了王若虚的诗歌表面和月旦不雅点。王若虚（1174—1243），字从之，号慵夫，是金朝的经学家、史学家和体裁家，官至翰林直学士。金朝沦陷后，他拒绝仕元，自称为“滹南遗老”。王若虚的著述《滹南遗老集》共四十五卷，续集一卷，其中包括《诗话》三卷，单行本题为《滹南诗话》。《滹南诗话》的内容和特色《滹南诗话》共八十九则，上卷主要扣问唐代诗歌，中、下卷则主要褒贬宋代苏轼和黄庭坚的诗歌。当作金代诗话中独一现有的作品，《滹南诗话》在金元时分的诗话中具有庞杂的理讲价值。王若虚在书中对宋代诗词创作进行了深切的商酌和褒贬，这是该书的特色和主要价值场地。王若虚在《滹南诗话》中提倡了我方的诗歌表面，他以为世间万物都在变化，文章也不例外，不应以古代的措施来死心当代的创作。他指出，天然宋代的诗歌总体上不如前代，但也自有其零丁的价值，不应十足置于古东谈主之后。王若虚对苏轼和黄庭坚的评价在《滹南诗话》中，王若虚对苏轼和黄庭坚的诗歌进行了防备的褒贬。他对苏轼的诗歌赐与了高度评价，以为苏轼变革词风的孝敬是隆起的。北宋陈师谈月旦苏轼以诗为词并非实际，王若虚对此暗示反对，以为这是妄论。然则，王若虚对黄庭坚的诗歌执月旦作风，他在书中对黄庭坚大加责备。这种责备不仅与那时的诗坛风气联系，也与王若虚本东谈主的诗歌不雅念联系。王若虚在注目黄庭坚诗歌时接收了双重措施，主不雅援用前东谈主褒贬、尖刻条款黄诗及诬蔑黄诗配置等方面，这不仅形成了对黄诗的过分谴责，也不利于携带东谈主们正确评价诗歌作品。王若虚的诗歌不雅念王若虚的诗歌不雅念受到了其舅周昂的影响。周昂以为黄庭坚作诗与杜甫莫得上承关系，宋诗到了黄庭坚这里照旧走向了偏仄。王若虚给与了周昂关于黄庭坚的月旦并形成了固化的心计倾向，即黄庭坚的偏仄。王若虚提倡不事雕镂、天然抒写，条款诗东谈主“发乎秉性”来写诗，这使得黄庭坚作诗的雕镂奇险显得衰颓逊色，成为他反对月旦的对象。论断总而言之，《滹南诗话》是王若虚对金代乃至所有这个词宋代诗歌的庞杂孝敬。通过对苏轼和黄庭坚诗歌的褒贬，王若虚展现了我方独特的诗歌表面和月旦视角。尽管他对黄庭坚执月旦作风，但他的不雅点仍然为咱们提供明显解金代诗坛风貌和诗歌表面发展的认真府上。滹南诗话 王若虚卷上卷中滹南诗话·卷上 王若虚世所传《千家注杜诗》，其间有曰「新添」者四十馀篇。吾舅周君德卿尝辨之云：「唯《瞿唐怀古》、《呀鹘行》、《送刘仆射》、《惜别行》为杜无疑，其馀皆非真本一册作「本真」。盖后东谈主依仿而作，欲窃盗以欺世者；或又妄撰其所从得，诬引名士以为助；皆不足信也。东坡尝谓《太白集》中往往杂入他东谈主诗，盖其雄放不择，故得容伪；于少陵则决不成。岂意庸东谈主丧胆俱如斯！其诗大抵粗鄙狂瞽，殊不可读一册作「训」。盖邯郸匍匐，失其故态，求居中下且不得，而欲以为少陵，真可悯笑！《王直方诗话》既有所取，而鲍灯谜、杜时可间为注说，徐居仁复加编次。甚矣，世之识其者少也！其中一二虽稍夷易，亦不免蹉跌。至于《避祸》、《解忧》、《送崔都水》、《闻惠子过东溪》、《巴西不雅涨》及《呈窦使君》等，尤为无状，洎馀篇大似出于一手，其不可乱真也，如粪丸之在隋珠，不待选拔尔后知，然犹不成辨焉！世间似是而相夺者，又何可胜数哉！予是以戮力而极论者，不独为此诗也。」吾舅自幼为诗，便祖工部，其教东谈主亦必先此。尝与予语及「新添」之诗，则嚬蹙曰：「东谈主才之不同，如其面焉；耳目鼻口，相去亦无几矣，然谛视之，未有不差殊焉。诗至少陵，他东谈主岂得而乱之哉！」公之执论如斯，其中必有所深得者，顾我辈未之见耳。表而出之，以俟明眼正人云。吾舅尝论诗云：「文章以意为之主，字语为之役。主强而役弱，则无使不从。众东谈主往往骄其所役，至历害难制，甚者反役其主。」可谓深中其病矣。又曰：「以巧为巧，其巧不足；巧拙相济，则使东谈主不厌。唯甚巧者乃能就拙为巧，所谓游戏者。一文一质，谈之中也。雕镂太甚，则伤其全；揣度过深，则失其本。」又曰：「颈联、颔联，初无此说，特后东谈主私扬名字而已。大抵首二句论事，次二句犹须论事；首二句状景，次二句犹须状景；不成遽止，天然之势。诗之大要，不过此也。」其笃实之论哉！史舜元作吾舅诗集序，以为有老杜句法，盖得之矣；而复云「由山谷以入」，则恐否则。吾舅儿时便学工部，而毕生不喜山谷也。若虚尝乘间问之，则曰：「鲁直雄豪奇险，善为新样，固有过东谈主者；然于少陵初无关涉，前辈以为得法耆，皆未能深见耳。」舜元之论，岂亦袭旧闻而发欤？抑其诚有所见也？更当与知者订之。谢灵运梦见惠连而得「水池生春草」之句，以为神助。《石林诗话》云：「世多不明此语为工，盖欲以奇求之耳。此语之工，正在无所宅心，徒然与景相遇，借以成章，故畸形情之所能到。」冷斋云：「古东谈主意有所至，则见于情，诗句盖寓也。谢自制生喜见惠连，而梦中得之，此当论意，欠妥泥句。」张九成云：「谢灵运普通好雕镌，此句得之天然，故以为奇。」田承君云：「盖是病起忽然见此为可喜，而能谈之，是以为贵。」予谓天生好语，不待见解；苟为否则，虽百说何益？李元膺以为「反覆求之，终不见此句之佳」，正与鄙意暗同。盖谢氏之誇诞，犹存两晋之遗凮；后世惑于其言而不敢非，则宜其委屈之至是也。梅圣俞爱严维「柳塘春水漫，花坞夕阳迟」之句，以为天容时态，融和骀荡，如在现在。或者病之曰：「『夕阳迟』系『花』，而『春水漫』不系『柳』。」苕溪又曰：「不系花而系坞。」予谓否则。「夕阳迟」固不在「花」，然亦何干乎「坞」哉！《诗》言「春日迟迟」者，舒长之貌耳。老杜云「迟日山河丽」，此复何所系耶？彼自咏天然之景，如「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水池浅浅风」，初无他意，而论者妄为云云，何也？裴光约诗云：「行入区分和轻絮，飞燕衔泥带落花。」或曰：「柳常有絮，泥或无花。」苕溪以为得其膏肓；此亦过也。据一时所见，则泥之有花，不害于理，若必以常有责之，则絮亦岂所常有哉！柳公权「殿阁生微凉」之句，东坡罪其「有好意思而无箴」，乃为续成之。其意固佳，然责东谈主亦已甚矣。吕希哲曰：「公权之诗，已含规讽。盖谓文宗居广厦之下，而不知路有暍死也。」洪驹父、严有翼皆以为然。或又谓「五弦之薰，是以解愠阜财，则是陈善闭邪谴责之意。」此亦彊勉而不必。以是为讽，其谁能悟？予谓其实无之，而亦不必有也。规讽虽臣之好意思事，然燕閒无事，舒服言笑之暂，容得顺适于一时，何须尽以此而绳之哉！且事君之法，有所宽乃能有所禁；略其细故于平素，乃能辨其大厉害于一旦。至若烦碎着急，毫发不恕，使闻之者厌苦而不成堪，彼将以正东谈主为仇矣，亦岂得为善谏邪！杜诗称李白云：「皇帝呼来不上船。」吴虎臣《漫录》以为范传正《太白墓碑》云：「明皇泛白莲池，召公作引，时公已被酒于翰苑中，乃命高将军扶以登舟，杜诗盖用此事。」而夏彦刚谓「蜀东谈主以襟领为船」，不知何所据？《苕溪丛话》亦两存之。予谓「襟领」之说，定是乌有；正使有据，亦岂词东谈主通用之语！此特以「船」字生疑，故尔委屈。然范氏所记，白被酒于翰苑；而少陵之称，乃「市上酒家」，则又不同矣。大抵一时之事，不尽可考，不知太白凡几醉 ，明皇凡几召，而千载之后，必于列传求其證邪？且此等不知，亦何害也！老杜《北征》诗云：「见耶后头啼。」吾舅周君谓「耶」当为「即」字之误，其说甚当。前东谈主诗中，亦或用「耶娘」字，而此诗之体不应尔也。近代诗话云：「杜诗云『皂雕寒始急』，白氏歌云『千呼万唤始出来』，东谈主皆以为语病；其实非也。事之终始，则音上声；有所宿留，则音去声。」予谓否则。古东谈主淳至，初无俗忌之嫌，盖亦不必辨也。荆公云：「李白歌诗，粗莽英俊，东谈主固莫及；然其格止于此而已，不知变也。至于杜甫，则发敛顿挫，疾徐纵横，无施不可。盖其绪密而念念深，非浅薄者所能窥，斯其是以光掩前东谈主尔自后无继也。」而欧公云：「甫之于白，得其一节，而精彊过之。」是何其违抗欤 ？然则荆公之论，全国之公言也。退之《雪诗》有云：「随车翻缟带，逐马散银杯。」世皆以为工。予谓雪者，其先所有，缟带银杯，因车马而见耳，「随」「逐」二字甚不安。欧阳永叔、江邻几以「坳中初盖底，垤处遂成堆」之句，当胜此联。而或者曰：「未知退之真喜跃否？」以予不雅之，二公之褒贬实当，不必问退之之意也。退之《谒衡岳》诗云：「手执杯珓导我掷，云此最吉馀难同。」「吉」字欠妥，但言灵应之意可也。退之诗云：「岂不迟早念，为尔惜居诸。」「居诸」，语辞耳，遂以为日月之名，既已不必；而乐天复云：「废兴相催逼，日月互居诸」，「恩光未陈诉，日月空居诸」，老杜又有「童丱联居诸」之句，何也？退之诗云：「泥盆浅小讵成池，夜半青蛙圣得知。」言初不成池，而蛙已知之，速如圣耳。山谷诗云：「罗帏翠幕深调护，已被游蜂圣得知。」此「知」字何所属邪？若以属蜂，则「被」字不可用矣。孔毅父《杂说》讥退之笑长安富儿不明笔墨饮，而晚年有声伎；罪李于辈诸东谈主服金石，而自饵硫黄。陈后山亦有此论。甚矣，其妄议东谈主也！「红裙」之诮，亦曰：唯知彼而不知此。盖词东谈主一时之戏言，非遂以近妇东谈主为讳也。且诗词岂当如是论，而遽以为话柄邪！其罪李于辈，特斥其烧真金不怕火丸砂而祈永生耳；病而服药，岂所禁哉！乐天《念念旧诗》云：「退之服硫黄，一病竟不痊。」则公亦因病而出于不得已，初不如于辈有所冀幸以至毙也。抑前诗复有「盘馔罗膻荤」之句，以二字绳之，则又当不敢食肉矣。崔护诗云：「旧年本日此门中」，又云：「东谈主面祗今哪里去。」沈存中曰：「唐东谈主工诗，大率如斯。虽两『今』字不恤也。」刘禺锡诗云：「雪里峻岭头白早」，又云：「于公必有高门庆。」自注云：「峻岭本高，于门使之高，二义殊。」三山老东谈主曰：「唐东谈主忌肖似用字。如斯二说，何其违抗欤？」予谓此皆不足论也。宋之问诗有云：「年年事岁花雷同，岁岁年年东谈主不同。」或曰：「此之问甥刘希夷句也。之问意思，知其未之传东谈主，恳乞之，不与，之问怒，乃以土袋压杀之。」此殆妄耳。之问固庸东谈主，然不应有是。「年年事岁」，「岁岁年年」，多么陋语！而以至杀其所亲乎？大抵诗话所载，不足尽信。「水池生春草」，有何可佳？而品题者百端不已。荆公《金牛洞六言诗》，初亦常语，而晁无咎附之《楚辞》，以为二十四字而有六籍群言之遗味。书生之口，何所不有哉！乐天诗云：「楚王疑忠臣，江南放屈平，晋朝轻高士，林下弃刘伶。一东谈主常独醉，一东谈主常独醒。醒者多苦志，醉者多欢情。欢情信独善，苦志竟何成！」夫屈子所谓「独醒」者，特以为孤洁不同俗之喻耳，非真言饮酒也。词东谈主往往作实事用，岂不误哉！乐天之诗，情致曲尽，入东谈主肝脾，随物赋形，场地充满，殆与元气相侔。至长韵大篇，动数百千言，而顺适惬当，句句如一，无争张牵强之态。此岂撚断吟须 、悲鸣口气者之所能至哉！而世或以「简便」轻之，盖不足与言矣。郊寒白俗，诗东谈主类轻蔑之。然郑厚评诗，荆公、苏、黄辈，曾不比数，而云：「乐天如柳阴春莺，东野如草根秋虫，皆造化中一妙。」何哉？哀乐之真，发乎情味，此诗正理也。皮日休咏房、杜诗云：「黄阁三十年，清风一永劫。」凡言千古永劫者，皆是无限之意；今下「一」字，便有所止矣。滹南诗话·卷中 王若虚《唐子西语录》云：「古之作者，初无意于造语，所谓因事陈辞。老杜《北征》一篇，直游记役耳，忽云『或红如丹砂，或黑如点漆。雨露之所濡，甘苦皆分解』。此类是也。文章即如东谈主作者信乃是。』慵夫曰：子西十拿九稳！工部之诗，工巧深湛者何可胜数，而摘其一二，遂以为训哉！正如冷斋言乐天诗必使「老媪人尽解」也。夫《三百篇》中，亦有「如家信」及「老媪人能解」者，而可谓其果然乎？且子西又尝有所论曰：「诗在与东谈主商论，深求其疵而去之；狂妄一字，放过则不可。殆近法家，难以言恕，故谓之诗律。……立意之初，必有难易二涂，学者不成强所劣，往往舍难而趋易，文章不工，每坐此也。」又曰：「吾作诗甚苦，悲吟累日，仅能成篇，初未见可羞处；明日取读，疵病百出；辄复悲吟累日，反覆改正，稍许有加；数日再读，疵病复出。如斯数四，方敢示东谈主，然终不成奇也。」不雅此二说，又何其立法之严而经心之劳邪！盖喜为高论而不本于中者，未有不首尾乖互也。退之曰：「文无难易，唯其是耳。」岂复有病哉！欧公《寄常秩诗》云：「笑杀汝阴常处士，十年骑马听朝鸡。」伊川曰：「夙兴趋朝，非好笑事，永叔不必谈。」夫诗东谈主之言，岂可如是论哉！程子之诚敬，亦已甚矣！荆公《咏雪》云：「试问火城将策试，怎么云屋听窗知。」苑极之不爱其上句。山谷云：「管城子无食肉相，阿堵物有断交书。」极之不爱其下句。此与东谈主意暗同。罗可《雪诗》有「斜侵潘岳鬓，横上马良眉」之句，陈正敏以为信然；却是假雪也。卢延让有「栗爆烧毡破，猫跳触鼎翻」之句，杨文公青睐；而或者疑之。予谓此语固无甚佳，然读之不错想见明窗温炉间枯坐之适。杨公所爱，盖其境趣也邪？东坡诗云：「文章岂在多，一《颂》了伯伦。」朱少章云：「唐《艺文志》有《刘伶文集》三卷，则非无他文章也，坡岂偶忘于落笔之时乎？抑别有所闻也。」予谓否则。按《晋史》云：「未曾厝意文翰，惟著《酒德颂》一篇。」坡亦据此而已。且公意本谓只此一篇，足以谈尽平生，传名后世，则他文有无，亦不必论也。东坡《章质夫惠酒不至》诗，有「白衣送酒舞渊明」之句，《䂬溪诗话》云：「或疑『舞』字太过，及不雅庾信《答王褒饷酒》云：『未能扶毕卓，犹足舞王戎。』乃知有所本。」予谓疑者但谓渊明身上不宜用耳，何论其所本哉！东坡《题阳关图》云：「龙眠独识殷勤处，画出阳关不测声。」予谓可言「声外意」，不可言「不测声」也。东坡意思《归去来辞》，既次其韵，又衍为长短句，又裂为集字诗，落空甚矣。陶文信好意思，亦何须尔！是亦难免近俗也。东坡和陶诗，或谓其终不近，或以为实过之，是皆非所当论也。渠亦因彼之意以见吾意良友，曷尝心竞而较其胜劣邪 ？故但不雅其眼目意思意思之怎么，则可矣。东坡云：「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东谈主。」夫所贵于画者，为其似耳；画而不似，则如勿画。命题而赋诗，不必此诗，果为何语！然则，坡之论非欤？曰：论妙在形似以外，而非遗其形似；不窘于题，而要不失其题；如是而已耳。世之东谈主不本其实，无得于心，而借此论以为高。画山水者，未能正作一木一石，而托云烟杳霭，谓之时局；赋诗者，茫昧僻远，按题而索之，不知所谓，乃曰格律贵尔。一有否则，则必相嗤点，以为简便而寻常。不求是而求奇，真伪未知，而先论上下，亦自欺而收场 ，岂坡公之本意也哉？郑厚云：「魏晋以来，作诗倡和，以文寓意；晚世倡和，皆次其韵，不复有真诗矣。诗之有韵，如风中之竹，石间之泉，柳上之莺，墙下之蛩，风行铎鸣，自成音响，岂容拟议！夫笑而呵呵，叹而唧唧，皆天籁也，岂有择呵呵而笑，择唧唧而叹哉！」慵夫曰：郑厚此论，似乎太高；然次韵实作诗之大病也。诗谈至宋东谈主已自衰弊，而又专以此相尚。才识如东坡，亦不免波荡而从之，聚积次韵者几三之一，虽穷极时间，倾动一时，而害于天全多矣。使苏公而无此，其去古东谈主何远哉？东坡《薄薄酒》二篇，皆老实激昂之语，而山谷称其愤世嫉邪，过矣。或言「山谷所拟胜东破」，此皮肤之见也。彼虽力加奇险，要出第二，何足多贵哉！且东坡后篇自破前说，此乃眼目；而山谷两篇仅仅东坡前篇意，吾未见其胜之也。东坡《雁词》云：「拣尽寒枝不愿栖。」以其不栖木，故良友；盖激诡之致，词东谈主正贵其如斯。而或者以为语病；是尚可与言哉！近日张吉甫复以「鸿渐于木」为辨，而怪昔东谈主之寡闻；此益好笑。《易象》之言，欠妥征引为證也。其实雁何尝栖木哉！东坡《送王缄词》云：「坐上别愁君未见，转头欲断无肠。」此未别时语也，而言「转头」，则不顺矣。「欲断无肠」，亦恐难谈。《赠陈公密侍儿》云：「夜来倚席亲曾见。」此本即席所赋，而下「夜来」字，却是隔一日。《王真方诗话》称：晁以谈见东坡《梅词》云：「便知谈此老须过海。只为古今东谈主不曾谈到此，须罚教去。」苕溪渔隐曰：「此言鄙俚，近于忌东谈主之长，幸东谈主之祸。直方无识，载之《诗话》，宁不畏东谈主之朝笑乎？」慵夫曰：此词意属朝云也；以谈之言，特戏良友。盖普通所谓放不过者，岂有他意哉？苕溪讥直方之无识，而不心腹之欠亨也。陈后山云：「子瞻以诗为词，虽工非实际。今代词手，唯秦七、黄九耳。」予谓后山以子瞻词如诗，似矣；而以山谷为多礼，复不可晓。晁无咎云：「东坡小词，多不谐律吕；盖横放隆起，曲子中缚不住者。」其评山谷，则曰：「词固时髦，然不是当内行语，乃著腔子唱好诗耳。」此言得之。晁无咎云：「眉猴子之词短于情，盖不更此境耳。」陈后山曰：「宋玉不识巫山神女而能赋之，岂待更尔后知。」是直以公为不足于情也！呜呼，风味如东坡，而谓不足于情，可乎？彼妙手逸才，耿介如是。其溢为小词，而间及于脂粉之间，所谓滑稽玩戏，聊复尔耳者也。若乃纤艳淫亵，入东谈主骨髓，如田中行、柳耆卿辈，岂公之雅趣也哉！陈后山谓「子瞻以诗为词」，大是妄论；而世皆信之。独茆荆产辨其否则，谓公词为古今第一。今翰林赵公亦云：「此与东谈主意暗同。」盖诗词仅仅一理，拒绝异不雅。自世之末作，习为纤艳柔脆，以投流俗之好；妙手胜士，亦或以是相胜，而日趋于委靡，遂谓其体天然，而不知缺欠之至此也。文伯起曰：「先生虑其痛苦而溺于彼，故援而止之，特立新意，寓以诗东谈主句法。」是亦否则。公雄文大手，乐府乃其游戏，顾岂与流俗争胜哉！盖其天禀超过，辞气迈往，故落笔皆绝尘耳。东坡《南行附和诗序》云：「昔东谈主之文，非能为之为工，乃不成不为之为工也。山川之有云，草木之有华，充满勃欝而见于外，虽欲无有，其可得耶！故予为文至多，而未曾敢有作文之意。」时公年始冠耳，而所有如斯，其肯与江西诸子毕生争句律哉！东坡，文中龙也。理妙万物，气吞九有，纵横奔放，若游戏然，莫可测其条理。鲁直戋戋执斤斧准绳之说，随其后而与之争，至谓「未知句法」。东坡而未知句法，世岂复有诗东谈主？而渠所谓法者，果安出哉？老苏论扬雄，以为使有孟轲之书，必不作《太玄》。鲁直欲为东坡之迈往而不成，于是高谈句律，旁出样度，务以自强而相抗，然不免居其下也。彼其劳亦甚哉！向使无坡压之，其措意无意至是。世以坡之过海为鲁直痛苦，由明者不雅之，其痛苦也旧矣。吴虎臣《漫录》云：「欧阳季默尝问东坡：『鲁直诗哪里是好？』坡不答，但极称谈。季默复问：『如《雪诗》「卧听疏疏还密密，起看整整复斜斜」，岂亦佳邪？』坡云：『恰是佳处。』」慵夫曰：予于诗固无甚解；至于此句，犹知其不足赏也，那时所传妄耳。徐师川亦尝咏雪云：「积得重重那许重，飞时片片又何轻。」曾端伯以为警策，且言师川作此罢，因诵山谷「疏疏」「密密」之句，云：「我则不敢容易谈。」意谓鲁直粗率，而己语为工也。噫，予之惑滋甚矣！王直方云：「东坡言鲁直诗越过古东谈主数等，独步全国。」予谓坡公决无是论；纵使有之，亦非衷心也。盖公尝跋鲁直诗云：「每见鲁直诗，未曾不竭倒；然此卷语妙甚，能绝倒者，已是可东谈主。」又云：「读鲁直诗，如见鲁仲连、李太白，不敢复论鄙事。虽若不适用，然不为无补于世。」又云：「如蝤蛑江瑶柱，格韵高绝，盘餐尽废，然多食则发风动气心。」其许可果怎么哉？山谷之诗，有奇而无妙，有斩绝而无横放，花消知识以为富，点化古老以为新；而浑然自成，如肺肝中流出者，不足也。此是以力追东坡而不足欤！或谓「论文者尊东坡，言诗者右山谷。」此门生亲党之偏说，而于今词东谈主多以为话柄，同者袭其迹而不知返，异者畏其名而不敢非。善乎，吾舅周君之论也，曰：「宋之文章至鲁直，已是偏仄处；陈后山尔后，不堪其弊矣。东谈主能中谈而立，以巨眼不雅之，短长真伪，望而可见也。」若虚虽不明诗，颇以为然。近读《东都事略·山谷传》云：「庭坚长于诗，与秦不雅、张耒、晁补之游苏轼之门，号四学士。独江西正人以庭坚配轼，谓之苏、黄。」盖自那时已不以是为舆论矣。山谷《题阳关图》云：「渭城柳色关何事，自是行东谈主作许悲。」夫东谈主专门而物冷凌弃，固是矣。然《夜发分宁》云：「我自只如常日醉，满川风月替东谈主愁。」此复何理也？山谷诗云：「言语少味无阿堵，冰雪相看有此君。」夫「阿堵」者，谓「阿底」耳。顾凯之云：「逼真写真，正在阿堵中。」殷浩见佛经云：「理当阿堵上。」谢安指桓温卫士云：「明公何须壁间，阿堵辈是也。」今去「物」字，犹「此君」去「君」字，乃歇后之语，安知其为钱乎？山谷《题严溪钓滩》诗云：「能令汉家九鼎重，桐江波上一点风。」说者谓东汉多名节之士，赖以久存；迹其本原，正在子陵钓竿上来。予谓论者高矣，而「风」何与焉？尝质之吾舅周君，君笑曰：「想渠下此字时，其心亦必不成安也。」或曰：「诗东谈主语，欠妥如是论。」曰：「固也，然亦须不害于理乃可；如东坡《眉石砚》诗『指胡马于眉间』，与此是一个畛域也，而岂专门病哉！」苏、黄各因玄真子《渔父词》增为长短句，而彼此讥评。山谷又取船子头陀诗为《诉衷情》，而《冷斋》亦载之。予谓此皆为蛇添足耳，不作可也。山谷词云：「新妇矶边眉黛愁，犬子哺口眼波秋。」自谓以山色水光替却玉肌花貌，确实渔父家风。东坡谓其「太澜浪」，可谓善谑。盖渔父身上，自不宜及此事也。山谷最不爱集句，目为「百家衣」，且曰：「正堪一笑。」予谓词东谈主滑稽，未足深诮也。山谷知恶此等，则药名之作，建除之体，八音、列宿之类，犹不可一笑耶？山谷《雨丝》诗云：「烟云杳霭合中稀，雾雨空濛落更微。园客茧丝抽万绪，蛛蝥网面罩群飞。欢悦错综天经纬，草木文章帝杼机。愿染早霞成五色，为帝王补坐朝衣。」夫「雨丝」云者，但谓其状如丝而已，今直说出如许费用，予所不晓也。山谷词云：「杯行平直莫留残，不谈月明东谈主散。」尝疑「莫」字不安。昨见王德卿所收东坡书此词墨迹，乃是「更」字也。滹南诗话·卷下 王若虚荆公有「两山推门送青来」之句，虽用「推门」字，读之不觉其诡异。山谷云：「旨酒金液斩关来」，又云：「残暑已促装。」此与「推门」等耳，便令东谈主骇愕。山谷《闵雨诗》云：「东海得无冤死妇，南阳应有卧云龙。」「得无」犹言「无乃」耳，犹欠「有」字之义。「卧云龙」，真龙邪，则岂必南阳！指孔明邪，则何干雨事！若曰遗贤是以至旱，则迂阔甚矣。《辉煌诗》云；「东谈主乞祭馀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封侯。」「士甘焚死」，用介之推事也。皆东谈主乞祭馀，岂寒食事哉！若泛言所见，则安知其必骄妾妇！盖姑以取对，而不知其疏也；此类甚多。《食瓜有感》云：「田中谁问不纳履，坐上适来哪里蝇。」是固皆瓜事，然其语意 ，岂可相投也？《弈棋》云：「湘东一目诚甘死，全国平分尚可执。」以湘东目为棋眼，不惬甚矣。且此联岂特指输局耶？否则，安可通也？《接花》云：「雍也本犁子，仲由元鄙东谈主，升堂与入室，只在一挥斤。」「挥斤」字无乃不安，且取喻何其迂也！士会自秦还晋，绕朝赠之以策。盖那时偶以此耳，非送行必须策也。而山谷送东谈主诗云：「愿卷书囊当赠鞭」，又云：「区分当马策」，亦不必矣。秦缪公谓蹇叔曰：「中寿，尔墓之木拱矣。」盖墓木也。山谷云：「待而成东谈主吾木拱。」此何木也？山谷《牧牛图》诗，自谓平生极至语。是固佳矣，然亦有何意味？黄诗大率如斯。谓之奇峭，而畏东谈主说破，元无一事。《吊邢惇夫》云：「眼看白璧埋黄壤，况且东谈主间父子情。」既下「况且」字，须有他东谈主犹悼惜之意乃可。《猩羊毫》云：「死后五车书。」按《庄子》「惠施多方，其书五车」，非所读之书，即所著之书也。遂借为作笔写字，此以自赞耳。而吕居仁称其善咏物而曲当其理，不亦异乎？只「平生几两屐」，细味之亦疏；而「助人为乐」事，尤牵强好笑。以予不雅之，此乃俗子谜也，何足为诗哉！诗东谈主之语，诡谲寄意，固无不可；然至于太过，亦其病也。山谷《题惠崇绘制》云：「欲放扁舟归去，主东谈主云是图画。」使主东谈主不告，当遂不知！王子端《丛台绝句》云：「猛拍阑干问兴废，野花啼鸟不应东谈主。」若「应东谈主」但是异事！《竹庄诗话》载法具一联云：「半生客里无限恨，告诉梅花说到明。」不知何消得如斯！昨日酒间偶谈及之，客皆绝倒也。山谷赠小鬟《蓦山溪》词，世多称赏。以予不雅之：「眉黛压秋波，尽湖南水明山秀。」「尽」字似工而实不惬。又云：「婷婷褭褭，恰近十三馀。」夫「近」则未及，「馀」则已过，无乃相窒乎？「春未透，花枝瘦。」正谓其尚嫩，如「黄金时代二月初」之意耳，而云「恰是愁时侯」，不知「愁」字属谁？以为彼愁邪，则未应识愁；以为己愁邪，则何为而愁？又云：「只恐远转头，绿成阴，青梅如豆。」按杜牧之诗，但泛言花已分解而已；今乃指为青梅，限以如豆，理皆不可通也。古之诗东谈主，虽趣尚不同，体制不一，耍皆出于自得。至其辞达理顺，皆足以名家，何尝有以句法绳东谈主者！鲁直启齿论句法，此等于不足古东谈主处。而徒弟亲党，以衣 钵相传，堪称「法嗣」，岂诗之真谛也哉！鲁直于诗，或得一句，而终无好对；或得一联，而卒不成成篇；或偶有得，而未知不错赠谁。何尝见古之作者是哉！山谷自谓得法于少陵，而不许东坡。以予不雅之：少陵，《典谟》也；东坡，《孟子》之流；山谷，则扬雄《法言》而已。鲁直论诗，有「换骨夺胎、点石成金」之喻，世以为名言。以予不雅之，特剽窃之黠者耳。鲁直好胜而耻其出于前东谈主，故为此强辞，而私扬名字。夫既已出于前东谈主，纵复加工，要不足贵。天然，物有同然之理，东谈主有同然之见，语意之间，岂容全不见犯哉！盖昔之作者，初不校此。同者不以为嫌，异者不以为誇，随其所自得，而尽其所天然则已。至于妙处，不专在于是也。故皆不害为名家而各传后世，何须如鲁直之措意邪！蜀马良兄弟五东谈主，而良眉间有白毫，时东谈主为之语曰：「马氏五常，白眉最良。」盖良实白眉，而良不在于白眉也。而北皆阳休之赠马子结兄弟诗云：「三马皆白眉」，山谷送秦少游云：「秦氏多英俊，少游眉最白」，岂不好笑哉！《玉直方诗话》云：「秦少游尝以真字题邢惇夫扇云：『月团新碾瀹花瓷，饮罢呼儿课《楚辞》。风定小轩无落叶，青虫相对吐秋丝。』山谷见之，乃于扇背作小草云：『黄叶委庭不雅九有，小虫催女献功裘，钞票满地无东谈主费，百斛明珠薏苡秋。』少游后见之，复云：『逼我太甚。』」予谓黄诗语徒雕镂，而殊无意味，盖不足少游之作；少游所谓「相逼」者，非谓其诗也，恶其好胜而不让耳。朱少章论江西诗律，以为「用昆体功夫而造老杜浑全之地」。予谓用「昆体」功夫，必不成造老杜之浑全；而至老杜之地者，亦无事乎「昆体」功夫；盖二者不成相兼耳。茆璞评刘夷叔长短句，谓「以少陵之肉，傅东坡之骨」，亦犹是也。「且食莫踟踞，南风吹作竹。」此乐天《食笋》诗也。朱乔年因之曰：「南风吹起箨龙儿，戢戢满山东谈主未知。急唤苍头斸烟两，明朝吹作碧错杂。」「年年乞与东谈主间巧，不谈东谈主间巧更多。」此杨朴《七夕诗》也。刘夷叔因之曰：「只应将巧畀东谈主间，定却向东谈主间乞取。」此江西之馀派，欲益反损，政堪一笑。而曾端伯以乔年为点化小巧；茆荆产以夷叔为文婉而意尤长。呜呼！世之末作，方日趋于诡异，而议者又从而簧饱读之，其为弊何所不至哉！王仲至《召试馆中》诗，有「日斜奏罢《长杨赋》」之句，荆公改为「奏赋《长杨》罢」，云：「如斯语乃健。」是矣，然意无乃复窒乎？张文潜诗云：「不消为文送穷鬼，直须图事祝钱神。」唐子西云：「脱使真能去穷鬼，自量无以至钱神。」夫钱神是以不至者，唯其有穷鬼在耳。二子之语似可喜，而实不中理也。李师中送唐介诗，杂押寒、删二韵。《冷斋夜话》谓其落韵；而《缃素杂记》云：「此用郑谷等进退格。」《艺坛雌黄》则疑而两存之；予谓皆否则。谓之落韵者，固失之太拘；而以为有格者，亦私扬名字而不足据。古东谈主何尝有此哉！意到即用，初不必校，古律皆然，胡乃妄为云云也！但律诗比古稍严，必亲邻之韵乃可耳。《冷斋夜话》云：「前辈作花诗，多用好意思女比其状。如曰『若教解语能倾国，任是冷凌弃也动东谈主。』尘俗哉！山谷作《酴醾诗》曰：『露湿何郎试汤饼，日烘荀令炷炉香。』乃用好意思丈夫比之，特为出类。而吾叔渊材咏海棠，则又曰：『雨过温泉浴妃子，露浓汤饼试何郎。』意尤佳也。」慵夫曰：花比妇东谈主，尚矣。盖其于类为宜，不独在口头之间。山谷易以男人，有以见其好异之僻；渊材又杂而用之，益不伦好笑。此固甚舛误者，而惠洪乃节节叹赏，以为愈奇。不求当而求新，吾恐他日复有以皎洁武夫比之者矣，此花无乃太粗鄙乎？魏帝疑何郎傅粉，止谓其白耳；施于酴醾尚可，比海棠则不类矣。且夫「雨过」「露浓」，同于言湿而已，果何所异而别之为对耶？杨轩《牡丹诗》云：「杨妃歌舞态，西子巧谗魂，利剑斫箝制，馀妖种此根。」东坡咏酴醾，以「吴宫红粉」命意，而终之曰：「馀妍入此花。」山谷咏桃花，以「九疑萼绿华」命意，而终之曰：「犹记馀情开此花。」咏水仙，以「凌波仙子」命意，而终之曰：「种作寒花寄愁绝。」是皆以好意思东谈主比花，而不失其为花。晚世士医生，有以《墨梅诗》传于时者，其一云：「高髻长眉满汉宫，帝王图上按春风，龙沙万里王家女，不著黄金买画工。」其一云：「五换邻钟三唱鸡，云昏月淡正低迷，风帘不著阑干角，瞟见伤春后头啼。」予尝诵之于东谈主，而问其咏何物，莫有得其髣髴者；告以其题，犹惑也。尚不知为花，况知其为梅，又知其为画哉！自「赋诗不必此诗」之论兴，作者误认而过求之，其弊遂至于此，岂独二诗而已！东坡《眉石砚》、《醉羽士石》等篇，可谓横放而旷远，然亦未曾去题也；而论者犹戒其专力于是，则秉笔者，曷少贬乎？予尝病晚世《墨梅》二诗以为过，及不雅《宋诗选》，陈去非云：「粲粲江南万玉妃，别来几度见春归。再会京洛浑依旧，祗有缁尘染素衣。」曹元象云：「忆昔神游姑射山，梦中栩栩少顷还，冰肤不许寻常见，故隐轻云薄雾间。」乃知此弊有自来矣。张舜良谓乐天《新乐府》险些骂，乃为《孤愤吟》五十篇以压之。然其诗不传，亦略无称谈者；而乐天之作自若也。公诗虽涉简便，如若大才，殆与元气相侔。而狂斐之徒，仅能下笔，类敢谤伤，所谓「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永劫流」也。萧闲云：「风头梦，吹无迹。」盖雨之至细，若明若暗者，谓之「梦」。田夫野妇皆谈之；而雷溪《注》以为「梦中云雨」，又曰「云梦泽之雨」，谬矣。贺方回有「风头梦雨吹成雪」之句，又云：「长廊碧瓦，梦雨时飘洒。」岂亦如雷溪之说乎？萧闲《忆恒阳家山》云：「谁幻出故山邱壑，谓予心目。」《注》以「故山」为江左，非也；仅仅指恒阳而已。「好在斜川三尺玉」，公宅前有池，可三亩，号小斜川；「三尺」字，以广狭浅深言之，俱不安；《注》以为漱玉堂泉。按此堂舒服北潭中，岂联系涉！予官门山，尝得板本，乃「三亩」字，意其否则，盖如言几顷坡璃之类耳。「暮凉白鸟归乔木」，乃宅前真景也。而《注》云：「洁身而退，如白鸟之归林。」何其妄哉！前东谈主有「尘间三尺险，中有短长波」之句，此以意言耳。萧闲词云：「市朝冰炭里，涌海浪。」又云：「千丈堆冰炭。」便露踪迹。乐天《望瞿塘》诗云：「欲识愁若干，高于滟滪堆。」萧闲《送高子文》词云：「归兴高于滟滪堆。」雷溪漫注，盖不知此出处耳。然乐天因望瞿塘，故即其所见而言；泛用之，则不切矣。萧闲《乐善堂赏荷花》词云：「胭脂肤瘦薰沈水，翡翠盘高走夜光。」世多称之。此句诚佳，然莲体实肥，不宜言「瘦」。予友彭子升尝易「腻」字，此似差胜。若乃走珠之状，惟雨露中然后见之，据辞意那时不应有雨也。「山黛」「月波」之类，盖总述所见之景。而雷溪《注》云：「言此花以山为眉、波为眼、云为衣。」不亦异乎！至「一枝梅绿横冰萼，淡云月牙烱疏星」之句，亦如斯说。彼无真见而妄意求之，宜其缪之多也！萧闲《使高丽》词云：「酒病赖花医却。」世皆以花为妇东谈主，非也。此词过处，既有「离索」「馀香」「打理新愁」之语，岂复有妇东谈主在乎？以文势不雅之，亦不应尔。其所谓「花」，盖真花也。言其东谈主已去，赖以解酲者，独特此物而已，必那时之实事。李后主词云：「酒恶时绣花蕊嗅」；公咏花词，亦喜用「醒心香」字，盖取其露出之气，以涤除恶咪耳。萧闲自镇阳还兵府，赠离筵乞言者云：「待东谈主间觅个冷凌弃心计，著厚情换。」此篇有恨别之意，故以情为苦，而还羡冷凌弃。终章言之，宜矣。《使高丽》词亦云：「无物比情浓，觅冷凌弃相博。」挨次未应及此也。谢安谓王羲之曰：「中年以来，伤于哀乐。」羲之曰：「年在桑榆，天然至此。顷正赖丝竹陶写，恒恐儿辈觉，减其欢悦之趣。」坡诗用其事云：「正赖丝与竹，陶写有馀欢。」夫「陶写」云者，排遣灭亡之意也。所谓欢悦之趣，有馀欢者，非陶写其欢，因陶写而欢耳。萧闲屡使此字，而直云「陶写欢情」、「陶写馀欢」、「旧欢若为陶写」，似背元意。近岁诸公，以作诗自名者甚众，然往往执论太高，启齿辄以《三百篇》《十九首》为准；六朝而下，渐不舒坦；至宋东谈主，殆不齿矣。此固知本之说，然世间万变，皆与古不同，何独文章而不错一律限之乎？就使后东谈主所作，可到《三百篇》，亦不愿悉安于是矣。何者？滑稽自喜，零散巧以相誇，情面固有不成已焉者。宋东谈主之诗，虽大体衰于前古，要亦有以自强，不必尽居其后也。遂轻蔑而不谈，不已甚乎？少陵以文章为「小技」，程氏以诗为「闲言语」。然则，凡辞达理顺，无可过失者，皆在所取可也。其馀优劣，何足多较哉！卷中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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